0%

《南京路上的冲突》- K字签证实施二十周年系列

Repost from: 一亩三分地

《南京路上的冲突》- K字签证实施二十周年系列

2045年10月2日清晨,上海市公安局的一则警情通报在社交媒体上迅速刷屏:

昨日晚间,本市黄浦区南京路步行街发生一起严重冲突事件。涉事人员分别为中国籍男子王某(50岁)与印度籍男子库马尔·拉壶里(32岁)。冲突过程中,王某对库马尔实施暴力,导致对方受伤。目前王某已被依法刑事拘留,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。

通报下方,评论几乎一边倒地指责王某“排外”“狭隘”,不少移民社群组织则迅速发声:“库马尔是无辜的受害者,他代表了中国多元社会的未来。”

然而在这场舆论风暴的背后,故事要复杂得多。


老王盯着这条新闻上的名字,恍惚间觉得不像是在说自己。

他明明只是回了一趟阔别八年的家乡,本想看看中国二十年的变化,结果却没想到,把自己送进了看守所。

老王20多岁时赴美留学,在伊利诺伊的小镇香槟,他熬过了无数个实验室的深夜,好不容易毕业进了亚马逊,却在印度裔经理手下度过了数年煎熬:最累的活总是分给他,绩效考核却年年垫底,多次被塞进“改进计划(PIP)”的名单。他常对同学自嘲:“好像干活的是我,升职的总是他们。”

更让他焦虑的是美国的移民政策:H1B签证限制、绿卡排期遥遥無期、川普時期的旅行禁令……他的青春歲月一直籠罩在“不確定”的陰影下。直到四十歲出頭,他才終於拿到綠卡,在美國有了家庭,但始終沒能真正融入。他的口音、飲食習慣甚至孩子的膚色,都提醒著他是個“外來者”。

五十岁的这一年,他忽然起了回国的念头。他已经八年没回中国了,心想:“也许国内比美国更像家吧。”

落地上海那天,老王原本满心期待能尝一笼记忆中的小笼包。结果走到豫园附近,却发现大部分摊位换成了“马哈拉咖喱饼”“巴基风味手抓饭”。他问了好几家,才在拐角处找到一家年纪很大的上海老太太在卖生煎,但队伍短得可怜。老太太无奈地说:“生意不好做啊,年轻人都去吃便宜的移民餐厅了,他们有补贴。”

晚上去酒店的路上,他顺手打了个网约车,司机却是一个口音很重的印度人,车上挂着印地语的神像摆件,音乐也是旁遮普歌。老王本想聊聊上海的变化,结果司机支支吾吾听不懂,最后干脆把导航弄错,把他送到偏远小区。老王只能自己拎着行李走了半小时。

第二天他去人民广场散步,本想在长椅上坐坐,却发现椅子上几乎都被一群穿着鲜艳纱丽的外来妇女占着,她们边打电话边用印地语吵闹,小孩随地跑动,把包装袋和纸杯随手丢在地上。一个环卫工摇摇头对他说:“老哥,现在都这样,没人管的。”

压抑和失落感在他心里越积越深。真正压垮他的一幕发生在第三天:他去银行开户,却发现大厅里专门设了“外籍通道”,长长的队伍里几乎全是南亚面孔。柜员们熟练地用印地语交流,而老王走到普通窗口,却被告知:“先生,今天我们业务量大,中国公民请耐心等候。”他心里一沉:自己在美国是“外人”,回到中国,竟也像个“二等人”。

在银行门口,几个人用带着印度口音的中文对大厅里唯一的汉族姑娘开玩笑,说“在中国办事比在孟买还快”,引来一片笑声。老王听到这话,心头一阵刺痛。

老王浑浑噩噩的走出银行,在南京路上,他心底生出一种陌生感:“这还是我熟悉的中国吗?”


与他擦肩而过的,正是库马尔·拉壶里。

两年前,他还在印度马哈拉施特拉邦,只有中学学历,天天帮家里修理摩托车。后来在tiktok上刷到了中国的“K签证”,只要交钱给中介,不需要高学历,不需要语言考试,更不用提供复杂的背景证明,就能拿到长期居留。库马尔心动了,他找遍了同村的亲朋好友,终于凑够了中介费,不到三个月,他就拿着一本印着“K签证”的护照登上了飞往上海的航班。

落地之后,他发现在这里生活,工作比想象中还要容易。签证规定只要在境内“有雇佣关系”就算合法,于是他进入了同乡开的物流公司。表面上挂着“仓储管理员”的职位,实际上每天不过是打个卡、偶尔搬几箱货,其他时间都在刷手机。工资却是老家同样工作的三倍,还能享受公司报销的住宿和餐食。

真正让他惊喜的是各种“移民福利”。政府规定K签证持有人可直接申请公共保障房,他没花一分钱就分到了一套在静安区的两居室。拉壶里暗自好笑:在孟买,他一家五口挤在十几平方米的棚户里,连自来水都不稳定;可在上海,他推开窗就能看到黄浦江夜景。

更荒唐的是,他几乎不需要学中文。大超市、医院、银行早就有印地语和乌尔都语服务窗口,甚至连街头的外卖平台都默认给K签证持有人优惠券。每次点单,他总能收到比中国本地人更快的配送——据说平台为了“方便新移民融入”,专门设了优先通道。库马尔自己也暗暗明白,这些便利都是拿着中国纳税人的钱在给他们铺路。

“在这里生活比在孟买好多了。”他常常在社交平台上用蹩脚的中文写道,“中国欢迎我们,我们是国际合作的象征。”

但是库马尔心里却明白,如果不是这纸签证,他此刻大概还会困在新德里的尘土小巷里,和兄弟们抢着干日薪不足五十卢比的零工。相比之下,中国的每一项政策都像是专门为他们量身定制的捷径。

他当然心怀感激,但这种感激很快变成了一种自信。拉壶里常常和同乡在微信群里聊起这些事,说:“中国人啊,就是太挑剔了,不愿意干我们干的活。搬货、跑物流、加班,他们嫌累,我们干得挺好,还能多拿钱。”同乡们大笑着附和:“他们不愿意做的,我们来做;他们做不长久的,我们能做一辈子。” 有人甚至调侃:“在孟买拼命干活也就养家糊口,在上海呢?只要拿着K签证,日子比本地人还轻松。中国人越不愿意努力,我们的机会就越多。”

这种话若是公开说出来,未免显得过于刺耳,但在私下聚会时,却常常引来一阵畅快的大笑。库马尔也不否认,他自己有时也会在心底生出一种优越感:在异国他乡,不仅生活条件改善了,身份甚至比本地人更具优势。

上个月,他干脆把妻子孩子都接来上海。妻子没有工作,却很快领到了“育儿补助”;孩子连中文都不会说,就被直接安排进了市里的公立小学,还分配到“多元文化融合班”,学费全免。库马尔心里暗自得意:这些在孟买想都不敢想的待遇,在上海轻而易举就得到了。

有时候在公寓旁边散步,他会路过南京路,看见一队队中国人焦急地排队办业务、等公交,心里忍不住比较:同样生活在这座城市,谁更懂得抓住机会?这种念头并没有让他产生愧疚,反而让他更加确信——自己当初付给中介的那笔钱,实在花得太值了。


10月1日的夜晚,南京路格外热闹。人群中,老王在游走,眼神带着失落;而库马尔一家五口在人行道铺着报纸吃饭,把塑料袋、纸盒随手丢在脚边。老王忍不住上前提醒:“这里是公共场所,能不能注意一下?”

库马尔摊摊手:“政府没说不可以,我们有居留权,跟你一样。”说着还用中文半开玩笑地补了一句:“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,你们要习惯。”

这一句话,点燃了老王多年积压的火药桶,他几十年在美国忍气吞声,本以为回国能重新找回身份认同,结果却被一句话击穿。他推了库马尔一把,库马尔也不甘示弱,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。围观的人群中,有不少是印巴社群的人,他们第一时间掏出手机录像,把画面传到网络上,视频中,库马尔倒地,表情痛苦,而老王被数人摁住。


庭审时,老王的辩护词并不是一句“我只是想走路有尊严”那么单薄。他颤抖着说:

“我在美国几十年,被排挤、被区别对待,我认了,因为那不是我的国家。但回到中国,我想看看家乡、吃点熟悉的东西,结果发现我的孩子连在这里找工作都要被移民优先,我自己在银行排队比外国人还慢。我提醒对方不要把垃圾乱扔,就被说成是歧视。检察官先生,我不是反对移民,我反对的是政策让我们自己的公民在家乡成了次等人。”

然而,这段话很快被媒体剪辑成几句断章取义的“排外言论”,在社交平台上疯狂流传。转眼之间,老王成了“仇外者”的代名词。印巴社群则动作迅速,组织了声势浩大的声援集会,举着标语牌,高喊口号,把库马尔塑造成“勤劳移民却遭歧视”的无辜受害者。

法院的判决更像是一场提前写好的剧本:老王被认定为“寻衅滋事”,拘留十五日;而库马尔则因“文化误会”被无罪释放。走出法庭时,他在媒体镜头前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:“我相信中国是一个包容的国家。”这句话随即被反复播放,赢得了舆论一片掌声。

老王坐在看守所冰冷的铁床上,心里只剩下空洞。他望着窗外模糊的霓虹,忽然分不清——这是他魂牵梦萦的中国,还是另一个换了名字的美国?

夜色下的南京路,大屏幕灯火通明,循环播放着广告:

“庆祝K签证实施二十周年,携手共创多元未来。”

霓虹的光辉映在铁窗上,讽刺得几乎刺痛眼睛。